第六章    良心的醒悟

　　“何况基督藉着永远的灵，将自己无瑕无疵献给上帝，他的血岂不更能洗净你们的心，除去你们的死行，使你们事奉那永生上帝吗”?（希伯来九章十四节）。

　　以上我们已经看明，上帝藉着基督向人显明的启示，尚不足以拯救罪人的良心。在人的良心要从神旨意的启示中得到任何益处之前，非先由上帝在我的良心中行一件奇事不可。这件奇事我们称为醒悟。

　　所谓灵性的醒悟，也就是良心的醒悟。上帝用各种方法触动我们的良心，使它仍能照着本来的常态运行，在醒悟之前它是在一种昏睡的状态中，有时简直不能表示对于行为的判断；又有些时候，它说的话非常低弱模糊，以致使人不能听见，也就置之不理。

　　但忽然之间人遇到了一件特别的经验，这经验是什么，并是怎样来的，都不容易说明，因为灵性上的醒悟乃是人生中一件最奥秘的事。但上帝在我们里面所作这奥秘工作的效果，却是能看得出来的，这个醒悟的运行，有时很迟缓，有时很急速，但上帝在我们里面所施行使我们醒悟过来的奇事，其效果总是一样的：就是我们有特殊的觉悟，觉得自己是站在上帝面前。

　　这种经验和我们的良心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可注意的。我们的良心对我们说话，不问我们是否愿意。不但如此，连在我们要它不作声的时候，它还是对我们说话，并且在这个时候所说的话更有权威，我们灵性的醒悟正是这样，它之来临，不问我们是否愿意。不但如此，它来的时候，我们却感觉很不平安，因为我们觉得它来得很不合式。

　　在这里我们要注意这灵之醒悟是一种恩典，就是说它是我们所不配得的。我们醒悟过来并不是因为我们愿意如此，并预备了自己；我们反而故意拦阻它来。直接的说，我们尽力设法叫上帝不能使我们醒悟过来，但上帝仍然在我们心中作出醒悟的奇事来。他不问可否而下手在我们身上，但这显然不是说上帝勉强人作信徒。我们这里所说的是醒悟，不是悔改。上帝并不勉强人悔改，但他保留了使人醒悟的权柄，不问我们是否同意。他不准任何人走宽路进到沉沦里去，而不蒙他在路上的警告召呼。上帝藉着灵性醒悟的奇事赐给我们悔改的机会。

　　圣经中有些很可注意的地方显明上帝如何赐给人悔改的心，如使徒行传五章三十一节：十一章十八节；提摩太后书二章二十五节，都有这样的话。这些经节告诉我们，上帝将悔改的心肠给人，正如他将赦免的恩赐给人一样。

　　我们还要注意，上帝是藉着灵性醒悟而把悔改的心赐给人，他藉着醒悟的奇事，在我们的意志上动工，一直到我们自愿悔改。圣经上说：“因为你们立志行事都是上帝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腓二章十三节）。“有一个卖紫色布疋的妇人，名叫吕底亚吕……她听见了，主就开导她的心，叫她留心听保罗所讲的话”（徒十六章十四节）。我们曾说过，无论旧约或新约中所用的“心”字都有良心的意思。在以上所引的圣经中，所提的心大约也就是良心，这样我们可以读作：“上帝开了吕底亚的良心，她就留心听保罗所讲的话”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见上帝如何在我们的意志中运行。他藉着良心作工，他“开了”我们的良心，至于他如何开通我们的良心，这乃是灵性醒悟中的奇事，也是一个神圣的奥秘，但他开通了我们的良心，这件事实我们却能藉着他的恩惠经验得到。

　　上帝开通我们良心之后，产生甚么效果呢？第一个效果就是良心重新说话。在醒悟之前，良心是昏睡的，连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微弱的。所似人就不理它甚至于不准它作声了。现在良心却可以作声，并且可以按自已原来的本性说那最后决定的话。我们的良心能够说带威权的话，乃是出于上帝的奇迹，我们就觉着是被提到全知上帝的台前了。

　　我们岂不是一直在他的台前么？不是的，我们并不是常在上帝面前，我们在此正是讨论神圣且难以了解的事。以赛亚说“趁那耶和华可寻找的时候寻找他，相近的时候求告他”（赛五十五章六节）。关于灵性醒悟特别的奥秘及其中显明之上帝的恩惠正是在此。惟有在这个醒悟的时候，和在这神圣的地方——就是上帝面前，我们的良心才能恢复有权柄的地位，再作应当作的工作。现在良心才能说那有威权的话，也实在是上帝的声音。这个声音能刺入我们的骨节与骨髓。圣经上曾提到有因上帝的话而战兢的人（赛六十六章二节），这正是那刚醒悟之人的经验。现在他才懂得诗篇上这句话的意思:“惟独你是可畏的：你的怒气一发，谁能在你面前站得住呢？”（诗七十六篇七节）

　　醒悟了的人不只能听到上帝的声音；他也感觉上帝的眼目注视在他身上。甚至有时他觉得上帝坐在那里，昼夜查看他的生活。

　　在这事上我们要加以几句解释的话。今日一些醒悟了的人，对上面所说的这些事并不熟悉，其原因就是今日所谓灵性醒悟的样式太多了。多次的兴奋不过是情感的激动，或心中受别人意志的影响而已。这样的情形我们不能从其中找到任何合乎圣经使良心醒悟的效果。换言之，有些醒悟或奋兴，虽然没有甚么错误，却是缺少能力。

　　我要再加几句说明，免得人对以上的话发生误会：

　　在每一次的醒悟运动中。有些人容易得得到平安和快乐。这等人的醒悟不但用的时间比较少些。而且心内的战争也不很多，若这些人读到我们在这里所讨论醒悟时的战争及痛苦，他们恐怕要视为希奇或加以否认。

　　在这事上可注意的是，当运动起始的时候。其各种现象并没有重大的意义。有的人立时可以进入痛苦中；另有人则只开始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平安，随即就经验到另一个时期，满有光明，愉快，和内心的平安心。不过通常而论，这些人过不多时也必要经过风涛险恶痛苦挣扎的时期，并有些人所受的斗争比那些立时进入痛苦之人更为激烈。

　　关于这事还有一句话：在下面我所要讲的关于灵性上的醒悟和信仰。读者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一个醒悟了的人自己能看透他醒悟时的这一切事而一一的了解。并不是的，我们要再三注意，醒悟了的人所经验的，是超过他所能看透了解的，他虽然不能了解。却能有圆满的经验，然后他就可以藉自己的观察把全部的历程在他自己的思想中加以澄清。我的目的就是愿意帮助读者如此去行。

　　在我们一般生活中有一种人所共知的现象，就是我们的经验中有一些是眼下我们所不了解的。然则良心对于醒悟了的人所说的到底是些什么呢？它只说到两件事：一是上帝的旨意，一是人所犯的罪，至于它要说到什么特别的罪，则在乎那醒悟了的人对上帝的旨意了解的有多少。大概说来，初醒的人所知道上帝的旨意是有限的。因此良心在人初醒悟的时候，是审判他一切表面的罪，如说谎、欺骗、咒诅、醉酒、发脾气、顽梗等。但不久这醒悟了的人多得了一些关于上帝旨意的知识，于是他自然要开始祈祷，读经，听上帝的道，并求别的信徒劝勉帮助。这时他的良心开始要审判他内心的罪，如思想，欲望和想像中的罪。这样他良心的统治力就有很大的进展，终日不息的审判他，过一些时，他对于上时之旨意的知识更有进步，于是良心就又从他生活的另一方面去审判他，就是他的亏欠。他每天能够，并应当向旁人去作的事，他却没去作，最后，醒悟的人藉着上帝的道得蒙照亮，甚至他的良心不但审判他某种特别的罪，如心思言语行为欠缺等；也要审判他整个的人，就是他众罪之源的心。良心的审判一达到人心中，它就要开始用全力认真的去审判人部分的和整个的生活，他现在知道上帝不单注意他的言语行为是否正当，更要首先注意他说话行事的动机如何。

　　到这时候，人的良心才用直接而不移的威权告诉他说：你不爱上帝；你也不爱弟兄。你只爱你自己和那与你有利益的人。良心清楚指明他的真像说：不错，你也在上帝面前祈祷；但你不过是强制住你自己和上帝应付几句话而已。那几分钟一过。你立时站起来如释重负，这能算祷告吗？你爱上帝吗？实际上，连与上帝说话那几分钟的光景中，你连想到上帝也没有。你的思想犹如心猿意马，向外奔腾，以致念主祷文的时候还得用力强制着，不然连主祷都背不到头了。

　　不错，你也读圣经，你每天仅读一章圣经还得竭力勉强自己，更是得强制自已的思想集中在所读的上面。你爱上帝吗？你对别的书报读起来是何等有兴趣呢？事实上，你并不觉得读圣经是件不可或缺的事。若是不读，你并不觉得什么损失。

　　你也与罪恶奋斗，但你实在恨恶你的罪恶吗？不是的，你反倒爱罪，你不过惧怕罪恶的结果、怕良心使你受痛苦，并特别怕那个永远的刑罚而已。

　　你也为你的罪忧伤，但你是真正的懊悔吗？不是的，你为罪忧伤不过是像圣经上所说“属世俗的忧伤”而已。这种自我忧伤只是因为怕由罪而来之危险毁灭的结局。

　　现在我们可以停一下来看上帝在醒悟之人良心中所行的奇事。

　　这个醒悟了的人藉着上帝的道不但学会了了解上帝的旨意，就是“你要全心全意全力爱主你的上帝。又要爱人如己”，他也开能感觉到上帝的旨意，他那重新醒悟的良心把上帝的律法带来落到他心灵里的深处。从此他看律法不单是脑筋中的知识，乃是真确的事实，就是神圣的旨意，对人有绝对的主权而且是人所应当顺从的。到这地步，醒悟算是达到了它的目的。

　　着这种醒悟，上帝就预备了人悔改的可能。醒悟的人到这时要选择，他可以随意选择，但不可不选择。并且他也只能从二者之间去选择一件：或反对上帝并他藉着良心所启示的真理，若然，他就要立时抑制他的良心不作声。在这事上有些人用强力，有些人用欺诈的手段，下面我们要详细讨论；又或他选择投降在真理之下，就是上帝的道和他那更新的良心所指示他的。若然，必定有非常的事发生，就是那醒悟的人在决定悔改的时候，走上了信仰的初步：他信上帝的律法。

　　现在我们要看道信仰是如何的英武坚强。他不但信圣经上所说关于上帝旨意的话是是真的，他也不只朦胧的相信这是上帝的律法或上帝的旨意，他更相信上帝的旨意是对他自己而发的，他也相信上帝的旨意向他启示是要使他看见自己是何等的远离上帝，并何等充满罪恶。不但如此，他全心相信上帝藉着圣经及良心所启示他的旨意，是为要他去遵行，并在每日每事上都遵行。这才是那勇敢的信仰。因为这醒悟了的人虽经过无数的失败，明知这件事自已作不成，却仍在相信，这信仰就更显得勇敢了。他虽从经验中晓得自已不能完成律法，却仍然相信上帝的律法，仍然相信这律法是他应当遵守的上帝的旨意，不但要举习，述说，思想，因律法而自卑，更切望去成全。

　　他的良心现在己经被上帝的道所照亮，就吩咐他说“你应当如此遵行”；他也相信上帝的道藉着他的良心向他所说的。

　　这种现象在今日更可注意，因为连在讲上帝律法的传道人中有大多数正在律法要刺入罪人心中的时候，他们却把律法的锋刃弄钝了。他们清楚有力的述说上帝律法的要求，但不料他们刚才说了之后，听众也醒悟而定意要顺从之时，那等传道人就急速的加上几句话说：你知道，这就是上帝的律法和他的旨意，并且是你我所应该知道的。但你不要以为你能成就这律法，那你决不能做到，若你想自己能成就，那就显明是你旧人中自大和自欺之心的作用。你反而应当感谢上帝，因基督替你成全了上帝的律法，你只要相信基督就可必得救。

　　对待醒悟之人的这种方法，在今日是很普遍的。虽然如此，他们这样讲还是由于诚实爱护那醒悟的人；不要他们在律法之下，乃要他们坚持救恩而在基督里立刻得到释放和快乐。不用说他们的意思很好，但其结果却往往不好。因为在此不幸有些真假不清。基督已经为我们成全了律法，那是不错的。我们相信其督就可以得救，也是不错的。但他们忘了个人若非先实在觉得自己毫无办法，就不能相信基督。他们也忘了保罗的话说，人是藉着律法才知道自已的罪，（罗三章二十节）。他们又忘记了上帝是先使人死。然后再使人活（撒上二章六节），并且上帝是藉着律法使人死（加二章十九节），他们也忘记了人正在要去成全律法的时候，他就为律所杀死。保罗说：“但是诫命来到，罪又活了，我就死了”（罗七章九节）。

　　按着他们本来的好意，是要帮助这醒悟了的人免受律法的辖制，而使他赶快相信上帝的恩典，但结果却叫这个人也不相信律法，也不相信恩典。因为他只用脑筋接受上帝的恩典，而没有用心接受。这个情形在我们今日重视福音的时代中是很普遍的。

　　早些年间人多讲律法的时候，在基督里得释放的信徒比今日还多些。其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往日的人在律法之下死了，因而感觉到福音迫切的需要，并不是仅要得一些福音的知识。

　　在件事上我想起来一个小孩子帮助蝴蝶的故事。那小孩看见一个蝴蝶正在挣扎努力要从茧中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些丝在那里挡着它，那孩手就用剪子把丝剪去，蝴蝶立时就出来了。于是那孩子满心高兴，因为他帮助那蝴蝶得到了自由，不料那蝴蝶竟不会飞，连学飞也不能，那孩子这时明白了蝴蝶挣扎努力从茧中出来正是为要使他能够飞，于是他发现自己好意的帮助竟是把蝴蝶弄得不会飞了，就懊丧异常。

　　今日我们中间也有很多这样醒悟过来了的人，他们因受了那些传道人过早的帮助，使他们免掉了那生产之苦，就是产生新生命所必须的经验。

　　不过有人要问，这样，我们岂不是不可对醒悟的人讲福音吗？自然我们该讲，但我们应当讲律法和福音，罪和救赎。醒悟了的人在每一个讲题中都应当听到上帝在督里的救恩，不过我们不要用糊涂的热心或过早的帮助。我们能当让律法和恩典都有机会在人心中作工，使他对于二者都能相信。

　　在我们藉着上帝的恩典使一个人相信律法，就是上帝的旨意之前，总不要以为我们能劝勉他相信福音。更要使他注意，不但要相信上帝的旨意，更是遵行。到这地步，他才用尽自己的力量，而晓得自己毫无用处。因他那更新的良心所发坚强的要求，使这醒悟的人筋疲力尽，无路可走，只能投靠在基督十字架的跟前。到这地步，他才“学会了”相信福音，但这并不并不是藉着知识来学的，只能从个人生活与上帝律法酷烈的斗争中学到，就是“死”在律法之下，这样才能经验到引进上帝儿子之生命的唯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