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 |
犯人之友-狱政改革之父豪尔勒 张文亮 你猜, 人情冷暖 “是的,先生,你必须立刻搬出去!”旅店老板冷冷地说道。“但是,过去我都按时付房租啊。”豪尔勒(John Howard)一边咳嗽,一边回答。”“你再不搬走,我客人都要跑光了。有谁要与一个肺痨病人为邻呢?”“但是,外面风雪这么大,请让我多留几天,好吗?”豪尔勒苦苦哀求。“几天?不行!前几天你去看医生时,我已经将你所有行李放在门口了,现在就请便吧!”一七四八年的冬天,冷风似乎咆哮得特别猖狂。豪尔勒提着皮箱,在英国纽宁顿(Stoke Newington)街道上吃力地走着,边走边咳。连敲几家旅舍大门,旅舍老板一看他咳得那么厉害,都立刻把门关上。 豪尔勒无家可归,后来听说当地有间收留穷人的旅舍,由多依托里(Mr. Sarah Loidoire)女士经营。豪尔勒托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最后一个希望。 童年老友 豪尔勒于一七二六年九月二日,生于英国伦敦南部的哈克尼(Hackney)区。豪尔勒的父亲是当时非常富有的机械批发商,豪尔勒出生不久,母亲就死了。父亲因生意太忙,无暇照顾他,就将他寄养在乡下。再看到父亲,已经是十六年后的事了。 十六岁以前,豪尔勒一直不知道自己来自富有的家庭。他像个没有享受过亲情的孤儿,不幸的童年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很深的创伤,使得他不爱讲话,也不太与人交往。他只有一个朋友叫怀特布雷德(Samuel Whitebread),住在他家隔壁,两人经常一起玩。三十年后,怀特布雷德成为英国最大的酿酒公司老板,他公司最主要慈善花费,就是支持豪尔勒的普世狱政改革。当豪尔勒需要人帮他在议会推动狱政法时,怀特布雷德就为老友而去竞选议员,选上后全力推动狱政管理制度化。一七七八年六月三十日,终于成功地使英国成立了全世界第一个“狱政司”,宣告私人监狱为非法。当豪尔勒写出《监狱实况》(The State of Prisons),是怀特布雷德以行商的影响力,将这本冷门书,送到欧洲每一位政治家手中。 怀特布雷德在死以前,立下一个基金,让豪尔勒这本书在以后的一百年,能继续流通下去,以至于后来的刑法学大师罗米里爵士(Ramnel Romilly)、世界第一位女医生布蕾克威尔(Elizabeth Blackwell)、推行监狱公共卫生的人道主义者弗莱(Elizabeth Fry),医学大师巴金森(James Parkinson)等人,都深受该书影响。 一七三三年,豪尔勒进入一所信仰敬虔的著名小学,豪尔勒后来写道:“我在这所学校七年,除了被老师不断羞辱外,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幸好离开学校以后,豪尔勒遇到一位好老师依米斯(John Eames),才对念书产生一点兴趣。豪尔勒后来写道:“一个在宗教上敬虔的人,不见得就能教育别人。一个好的教育者要善于表达,明了学生进步的情况,有智慧地矫正学生的错误,并为学生指出正确目标。” 一七四二年,豪尔勒回到父亲家,才发现父亲原来是个大企业家。豪尔勒一回到伦敦,立刻拥有自己的房子、管家、马车夫与仆人,并且担任父亲公司里的要职。豪尔勒却不喜欢这种生活,也不爱做生意,他到附近医院当学徒。二年后父亲逝世,留给他庞大遗产。大部分遗产和公司经营权,豪尔勒任凭亲族抢去,只带着一点存款到欧洲游学。一七四六年,豪尔勒染上肺病,回到伦敦,所有亲戚避不见面。贫病交加的豪尔勒,最后昏倒在多依托里女士的旅舍门口。 穷人旅舍 多依托里是一位很有爱心的基督徒,她经营的旅舍被当地人谑称为“坟场旅舍”,因为她也收容一些濒临死亡的流浪汉和穷人,并且悉心照顾他们。 豪尔勒在多依托里女士的照顾下康复,就向她求婚。多依托里非常惊讶,她自知长得并不好看,而且年纪已五十了,比豪尔勒大二十多岁,于是断然拒绝,但豪尔勒不放弃,他说:“和你结婚,是我感谢与做人的责任。”一七五○年两人结为夫妇,一起照顾穷人。四年后,多依托里病逝,豪尔勒写道:“我看过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孩,但是没有人能与多依托里的人格与善良相比。” 妻子死后,豪尔勒把旅舍送给当地一些穷人,出去流浪。在他离开时,城里的乞丐、穷人、流浪汉挥泪送行。豪尔勒在他富有的亲戚眼中是个乞丐,在乞丐眼中,他却是个国王。豪尔勒有一阵子还住在坟场,与抬棺挖墓的穷人为友。 在不幸中学到最大益处 一七五五年,豪尔勒听说葡萄牙里斯本(Lisbon)大地震,许多人无家可归。豪尔勒带着仅存的一点钱,搭船去帮助难民。船航行了几天,就遇到法国战舰,整船被俘虏到法国布雷斯特(Brest)监狱。豪尔勒被关了两个月,他在监狱里比狗还不如,不能洗澡,无换洗衣物,没有乾净食物,没有刀叉,没有床……,他看到许多人被私刑,女性俘虏被强暴。当时英法交恶,豪尔勒也被当作间谍严刑逼供。后来两国交换俘虏,他才被释放。在别人眼中,豪尔勒有够窝囊,自身难保还想帮助别人,连回国的船费都得向人借。但豪尔勒事后写道:“这两个月的遭遇,是我一生的转机,使我了解监狱是什么样的世界,从此我对被虐待的犯人,感同身受。” 乞丐王子 豪尔勒回国后,继续他的医学教育。一七五七年,他以清晨露珠温度的研究,获选为英国皇家学院会员。一七五八年,他在老友怀特布雷德介绍下,认识李斯(Henrietta Leeds)小姐。李斯来自英国剑桥的上流世家。当李斯与豪尔勒交往,很多人劝阻她,因为“豪尔勒从事全世界最荒谬的事业,照顾穷人与犯人,这是绝对没有回馈的工作。拿钱资助他,等于把钱倒入水中。”李斯回答:“这正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一七五八年,两人结婚。 快乐农庄 因着妻子的关系,豪尔勒又有钱了,夫妻两人成立济贫基金会,建立一座很大的农庄,开放让穷病老弱者免费居住,还在农庄盖了一间教堂。他宣布:“只要承诺不醉酒、不赌博、不打架、参加教会,就可以免费租用房子。”豪尔勒在建造农庄时,还在每间房舍,设计建造一个方型台子,以供洗手、洗菜之用。洗濯台(sink)的设施,现在已经是家家必备。豪尔勒没有让他的农庄,一开始就定位成基督徒社区,不同宗教的人他都欢迎。豪尔勒说:“我爱所有宗教里的好人,更爱把耶稣基督的福音传给他们。” 永恒是衡量快乐时光的惟一标尺 一七六五年三月二十七日,李斯难产。虽然生下孩子,四天后却流血过多而死,这对豪尔勒是极沉重的打击。豪尔勒夜间在床边写下:“亲爱的妻子,你的一生是无私的爱、温柔与善良的流露。喔!我的上帝啊,让我对妻子思念的深处是你的圣洁。免得我的心情与思绪,离了你恩典的扶持。你过去支持我妻子的信心与耐心,你也能继续支持我走下去,直到那荣耀之日与她再见面。” 妻子死后,豪尔勒继续经营农庄,但是在心灵深处,有个负担,愈来愈沉重。一七七三年,豪尔勒写道:“我面临一个抉择,是在教会里有更多服事呢?还是投入监狱改革?我和农庄牧师司密斯(Rev. T. Smith)深谈后,他支持我进入监狱改革的事奉,并愿意不断为我祷告。”不久,豪尔勒被选上贝勒富(Bedford)郡的郡长,从此有权利参加英国各地法庭的审判,而且能够合法进入所有监狱。以后十七年,豪尔勒走访了欧洲各处监狱,至死方休。 狱政管理学的第一本教科书 豪尔勒每进一间监狱,就仔细记录一切。一七七五年,他出版了《监狱实况》一书。书中他大力呼吁两点:“第一,监狱管理员的薪水应由政府支付,而非犯人。第二,监狱需要有人定期检查公共卫生。”当时的社会,对豪尔勒的呼吁,非常冷淡,“监狱是惩罚犯人的地方,犯人罪有应得,何需改革?”豪尔勒不灰心,他认为“监狱必须是教育犯人的地方,犯人才得更生”,他四处演讲,散发传单,提出:“每位基督徒每年捐十英镑,替犯人偿付监狱管理员的薪水。”有些监狱管理员,为自己健康的缘故,也支持豪尔勒。一七七六年豪尔勒的老友怀特布雷德进入议院,为狱政管理法努力催生。 这本书后来被称为第一本狱政管理教科书,但是刚出版时却受而各方抵制,因为书中揭露太多黑幕,而且书中对公卫的建议,并非作者专长,加上文笔也不流畅。这时名医爱肯博士(Dr. Aikin)站出来,为豪尔勒担保,他坚称:“公卫的确是改善犯人健康的重要之道。”文学家丹索(Richard Denshaw)也为该书修改文字,并声称:“一本影响深远的书,不能只靠文字优美,而是靠作者生命中的特质。没有一本依靠文字美的书,能在书架上放一百年。”一流印刷师傅伊利斯先生(Mr. Eyres)也出面:“如果这本书要引起一般人注意,必须印刷精美,我愿将此书印成全国最佳的出版品。” 当时很多人质疑他“掀开黑幕,不过是哗众取宠。”豪尔勒完全赞同这一质疑,不过他补上一句:“一个人不知解决之道,就不配掀开黑幕。而我知道解决之道。” 监狱改革法案 一七七八年六月三十日,是狱政改革的里程碑,狱政法在议会通过。豪尔勒一知道政府愿意负责监狱管理员薪水,就再提出:
这些法案,后来一一被通过。 豪尔勒不仅在自己国家改革狱政,他还到荷兰、法国、瑞典、普鲁士、俄国等地呼吁。普鲁士的王储亨利(Henry)曾问他:“像你这样为犯人四处奔波,有何快乐可言?”豪尔勒答道:“尽职就是我的喜乐。”豪尔勒在奥地利时,有人警诫他:“维也纳监狱正流行传染病,你不要进去。”豪尔勒以圣经的话回答:“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上帝与我同在。”义大利军事当局,久闻豪尔勒的名声,不让他去监狱,他就化装成唱游诗人,到监狱内弹五弦琴唱歌。在西班牙时,有监狱管理员故意陷害他,“不小心地”把他关入麻疯病房,豪尔勒写道:“感谢主,无论在何处,祂赐我一颗平静的心、安稳的灵。我在那里被关两天,就对麻疯病人传了两天福音。” 无法止息的为父之痛 一七八○年,豪尔勒已经成了普世监狱改革的代言人。一七八二年,都柏林大学赠送他荣誉法学博士,豪尔勒演讲:“监狱是教育犯人的地方,否则人关得愈久,愈不能分辨是非。很多人认为监狱采用不人道的管理方式,是犯人应得的惩罚。但是不要忘了,人生祸福不定,今天你没有被关,不保证以后就不会被关。哪一个犯人在年轻的时候,会想到他也有入狱的一天?人人都有犯罪的可能,人人都有胜不过引诱的时候,我相信,监狱是很多人灵性苏醒的起点。监狱设立的目的,是让犯人明白自己是罪人,不只是法律上的罪,而且是心里被罪恶的力量所挟制,这种挟制不是教育、心理与社会所能帮助的领域,但是我相信耶稣基督的救恩,能够医治最无药可救的犯人。监狱改革就是基督的见证,应该有更多肯服事上帝的人,把监狱福音的负担放在他们心中。监狱是人心的荒漠,是人能够接触福音的起点,但是能传生命之道的人在哪里?” 一七八五年,苏格兰的爱丁堡大学也赠他荣誉法学博士。但是豪尔勒并不快乐,这时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么投入监狱改革,是不是正确的,因为他听到自己惟一的孩子约翰,成为一个嗑药与同性恋者,把他的住家,当成男同性恋杂交场。约翰后来染上性病,病毒侵入大脑,成了精神病患。豪尔勒写道:“我帮助了千万犯人,却无法帮助自己惟一的孩子。没想到我最信任的管家,竟是诱发我孩子进入同性恋的人。” 春蚕到死丝方尽 豪尔勒在最沮丧的时候,英国传来伦敦军人监狱大暴动,两百名犯人控制了监狱,军队准备攻入监狱,强力扫荡。豪尔勒要留在自己哀伤中?还是再到外面帮助别人呢?当犯人与军队争执达到顶点,豪尔勒出现在监狱门口,所有犯人一看到他出现,立即放下武器,犯人们知道豪尔勒是站在哪一方的。平息伦敦之乱,很多人想要采访他,甚至捐钱给他,豪尔勒一概拒绝,他私下写道:“我帮助别人,免得我被忧伤吞噬。”豪尔勒把约翰交给罗宾逊牧师(Rev. Robert Robinson)看顾,自己又前往莫斯科,因为当时俄国,流行当众肢解犯人身体为乐。 豪尔勒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与家乡老友。一七九○年一月二十日,他死在俄国。死后,人家发现他在日记夹一小笺:“我只有一个期待,就是将我生命最后一口气,用在我的职责之上。上帝竟然用了一个不配的器皿,在普世犯人的福祉上荣耀他,如果我死后仍存留什美好的影响,愿世人记得那是来自上帝。上帝是我的主,是我的公义和圣洁。我这罪人一生所经历的,全是他的赦免和怜恤。末了,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他的手中。” 豪尔勒的墓碑上刻着: “不管你犯过多大的罪,你是我的朋友。” 大布道家约翰.卫斯理(John Wesley)为他写道:“在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人像豪尔勒遭受这么多打击,又能完成如此困难的任务。我认为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因为他那么软弱,却又靠神那么坚强,他是上帝兴起祝福普世的一个器皿。” 参考书目:
摘自:法政捍卫者的忧伤与荣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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