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 |
你这女子中极美丽的(一) —王颂灵(1929-2003)略传— 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住在我里面的,我也住在他里面,这人就多结果子。因为离了我,你们就不能作什么。(约十五5) 女子啊,你要听,要想,要侧耳而听!不要记念你的民和你的父家, 一、敬虔的外公外婆 王颂灵1929年7月30日出生在一个两代敬虔爱主的家庭。父亲王又得是美以美会的牧师,是中国第一位在英国教会的华人传道人。外公是中国京师大学堂(后改名北京大学)第一届学生,与贾玉铭牧师曾为同班同学。外公蒙恩得救后在唐山市附近一个县城担任牧师。 王颂灵排行第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两个弟弟。因家中孩子多,她从小便寄放在外公家抚养,一直到十三岁进中学住校。在王颂灵晚年时,她十分感激神在她幼年时所做的安排。王颂灵回忆说:“那时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每天晚上晚饭后,外公带着外婆和我,坐在桌旁有家庭崇拜,外公读一段圣经,而后有祷告。外公读圣经是用抑扬顿挫的音调来吟读,外婆用手指点着圣经上的字,一字一行的带着我读。在平时有空时,外婆就拿着圣经,从《创世记》'起初,神创造天地……'一字一句地教我认字,不知不觉,后来我竟自己看懂《撒母耳记》了。再大些,外公外婆便要我背圣经了,先是一句一句,后是一段或一篇。” 外公外婆在颂灵幼年时教导的圣经章节,在她一生的事奉中极为重要。在1958年5月的一个午夜,二十几岁的王颂灵被捕入狱,此后漫长岁月中便无法有圣经了,到了青海西宁劳改农场,王颂灵便每天在心中默背圣经,从《创世记》一卷一卷,依次回忆背诵,不敢将主的话忘记。晚年时,她对人说:“小时候背的圣经最能记得住,我真感谢神,将我放在外公外婆的家中。” 王颂灵对外婆有很深的敬意,她说:“我的外婆不会讲很深的圣经道理,但她十分敬畏神,也非常爱人。”王颂灵小时候父母将她姐姐穿下的旧衣服捎到外婆家,让颂灵穿,外婆看到其中比较好一些的衣服,就挑出来说:“这好的可以留着送人。”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时,北方民众的生活都很简朴,有的家庭还很艰难,当有困难的人上门来诉说苦情时,小颂灵便看见外婆送米送面给人家带回去,从不让人空手回家。 在2003年6月,王颂灵的几个学生约好一起去探望她,其中一位姐妹带着二岁的外孙女一起去。那天王颂灵很高兴,她很喜爱小孩子,她对学生们回忆起自己的童年,讲到她外婆的好行为。她说:“我们做长辈的一言一行,会直接影响孩子品行的养成,我外婆如何待人,对我一生有很深的影响。” 所以有人说:“敬虔的家庭,是属灵伟人的摇篮。”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北方一般的家庭都是吃粗面的,颜色黄黄的,后来有了进口的面粉,颜色很白,北方人叫它作“洋面”。其实粗面是全麦磨的,“洋面”是将麦粒去掉麸皮后磨的。但“洋面”吃口软,好吃许多。王颂灵记得偶尔有人送给他们一袋洋面,外婆就当作好东西,专做给外公一个人吃,因为外公要讲道,在服事神。外婆带着小颂灵两人吃粗面。由此看出外婆对丈夫的敬重和关爱。有一次,有姐妹去探望王颂灵,年已七十多岁的王颂灵肠消化功能不好,因此姐妹带了全麦面包去给她,并讲这黄黑色的全麦面包比精白面包营养好。那时,王颂灵便笑着诉说童年时吃洋面这件事。并说:“神真是怜爱穷人啊,以前穷人吃的玉米粉、蕃薯、粗面,现在都知道是营养品了,我外婆尽拣差的吃,后来反比外公多活了好多年。” 王颂灵奉献为主以后,她第一次得到的奉献款项是她的外公给她的。 很多年以后,王颂灵述说时还模仿她外公伸手从大褂的口袋里掏钱的样子。 王颂灵的外公,一位敬虔爱主、神的老仆人,喜悦他从小带大的外孙女走上事奉主的道路,老人家对颂灵表示赞赏和勉励。 那一年山东有一位传道人叫徐复生到北方去主领奋兴会。小颂灵随着大人参加。在这次聚会中“遇见了主”。颂灵说:“我在圣灵光照下,想起了自己曾眼红哥哥姐姐的生活,就怨恨自己为什么被留在外公外婆家,这实在不应该啊。”因为王颂灵的父亲是外国差会的牧师,在夏天可以携带妻儿去风景宜人的北戴河避暑度假。当小颂灵在外婆家接到弟弟来信得知哥姐弟弟们在海边游泳戏耍时,气愤的将弟弟来信撕成一条一条。小颂灵又想起当姐姐穿新衣,而她穿姐姐穿下的旧衣时,心中也气愤不平,甚至不肯穿姐姐的旧衣,宁可把舅舅的衣服穿在身上,以致外婆见她小小的女孩穿着舅舅宽宽大大的衣服时十分诧异。小颂灵还想起自己觉得妈妈偏疼姐姐,心生妒忌……。 十二岁的小颂灵为自己的罪在神面前认罪悔改,同时得着蒙主赦免、重生后的快乐。 徐复生牧师领最后一天的聚会时,他呼召信徒要将自己最好的来献给主……。那天,小颂灵深受感动,晚上回家,临睡前她双膝跪在床边,认认真真地思想:“我拿什么最好的来献给亲爱的主耶稣呢?” 在2003年6月的一天,王颂灵离世前一个月,她对几位姐妹回忆当年的情景。她说:“在六十多年前,我这样一个生长在北方小县城的女孩,不懂到底什么才是最好的,但是我那时心中认定最好的就是坐花轿的那一天。在我小时,宁静古朴的县城里通常没有什么哄动的事,最热闹最隆重的就是出嫁娶亲的大事了。当这一天,所有孩童都跑去凑热闹,看新娘子穿着大红绣花的衣袍,坐着花轿,有吹打的,有放鞭炮的,多么好看啊。北方的女孩子,从会拿针线起,家里人就要叫她缝做嫁衣了,一直到出嫁之时,美丽的、绣了花的嫁衣就成了。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我觉得坐花轿的这一天,是最好的了。” 王颂灵回忆说:“那一天,我真心诚意地向主耶稣祷告说:'主啊,我要把我坐花轿的那一天献给您。'” 王颂灵说:“从那一次的奉献祷告以后,主真是垂听保守啊!后来我长大了,在燕京大学里,我们有学生青年团契,其中确实有很好的弟兄,但是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十二岁的小颂灵将当时自己认为最好的献给了主,在接下来六十多年漫长的岁月中,她始终遵行着向主奉献的心愿,忠贞不渝,将自己最好的:青春、才智……,一切最好的都献给她挚爱至深的良人——耶稣基督。 三、求学时期 王颂灵的童年时期正值日军侵华战争在中国北方打响,因此她读小学时,常因战火蔓延,百姓逃难引起学校停课。这样外公外婆就只好在家里自己给小颂灵上课。外公教她算术,外婆教她语文,基础的文化课程倒也没有什么耽误。 十三岁那年,小颂灵回北京父母家过春节。母亲看她已长得挺高了,却没有进入正规学校念书,就与丈夫商量,决定给小颂灵找一所安定一点的中学让她去住校读书。因父亲曾担任唐山一所中学的校长,父亲在教育界认识一些人,就给她在石家庄找了教会中学,学校对小颂灵测试后,让她到初中二年级插班就读。 小颂灵在外公外婆的家庭学校里学的课程只有算术、语文两门,对其他课程如:几何、物理、化学、自然……等课程则一点概念也没有。与从正规小学、初中升上来的同学相比,她知道自己落后。王颂灵说:“因为有这样的难处,因此我一住进中学,就不敢不抓住主,心中总是迫切地求主耶稣帮助我,给我聪明智慧,让我能跟得上。” 她十三岁进入中学,在三、四年时间里,主耶稣听她祷告,赐聪明给她,让她学完了初高中的全部课程。当她十七岁那年,就去参加燕京大学的入学考试。1946年那年,抗战已结束,燕京大学从内地迁回北京,报考的人特别多,父母的意思是让她去考一考,能进大学最好,考不上就上燕京大学的预科读书也可以。 但王颂灵那时就有一个心志:要考就考进大学。主实在是赐她聪明,在发榜时,十七岁的王颂灵考入了燕京大学的“协预班”就读。这是协和医科大学设在燕京大学生物系中的医学基础班,修完三年基础课后即转入协和医大再读五年医学本科。然而王颂灵没有读完协预班,就转系到了燕京的文学院,四年后就大学毕业了。 王颂灵二十一岁毕业,那年是1950年,全国各大学尚未实行大学生毕业后统一分配的政策。因此她毕业以后立即进入设在上海的中国基督教灵修学院,接受神学造就,献身事奉主。她说:“在时间上完全是主的手在安排,若是我那时落在预科班里,就要迟几年毕业,后来全国的大学毕业生都实行统一分配了。” 在谈到刚进入大学的光景,王颂灵语调带着沉痛,她说:“那时我梳着两条长辫子,骑着一辆自行车,从燕京北大门直穿校区,环顾宁静、整洁又美丽的校园,心中涌出一个想法:要是全中国的人都像我一样就好了。”王颂灵叹息道:“我这样的骄傲怎么了得啊。幸亏主及时管教。”当飞驰的自行车在校园中经过一座桥时,在下桥时突然绊跌,王颂灵被重重摔倒在地,一只手臂和一只脚痛得不能动弹,同学们将她送到校医处,校医给她包扎后叫她隔日去北京城内的大医院拍X光片,校医断定她已骨折,要上石膏。回到寝室后,王颂灵发觉母亲给她备用的几十元钱不知什么时候已失窃了,同放一处的一只手表和一只金戒指却尚在,就是现钱一点儿也没有了。没钱怎么去城内大医院诊疗呢?王颂灵的心苏醒了,明白了神的管教,她立即在神面前痛哭认罪悔改,并且切切求主亲自医治。果然,她既没去拍X光片,也没上石膏,但手和脚竟一天天好起来了。 所以王颂灵常说:“骄傲是大罪啊,决不要轻忽,因为撒但原是天使长,就是因骄傲堕落成魔鬼的啊!”(结二十八11-19、赛十四12-15) 大学里基础课的课程既繁重又紧张,但王颂灵入学后就开始犯肠胃病,有时吃下去食物就吐,有时腹泻不停,身体虚弱到无法去听课。因着疾病不断,王颂灵只有时时来到主面前,仰望神的怜悯。原来对事业的雄心、世上的图谋,渐渐消除了。晚年王颂灵说:“疾病有的是神的管教,也有的是神的磨炼造就,'鼎为炼银,炉为炼金,唯有耶和华熬炼人心。'(箴十七3、二十七21)神熬炼人心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疾病。” 王颂灵自小生长在传道人的家庭中,听到、看到教会里种种的黑暗和传道人的失败。以至在中学时定意将来决不作传道人。刚考进燕京这所名校,又进入那么好的专业——协预班,心中曾想将来要好好做一番事业。然而,从创世前就拣选了她的神,早已悦纳王颂灵在童年时单纯的献身心愿,用他永不改变的大爱,保守颂灵,吸引颂灵,要带领她走上一条荣耀的十字架之路。 当时全国各地基督徒学生的信仰活动十分活跃,许多青年弟兄姐妹有一颗爱主、爱人的心,颂灵在北京的学生青年团契中,有美好的肢体交通。 王颂灵和宋天婴在大学时就很追求主。有一次她俩一齐骑自行车从北京城里聚会后、返回燕京大学。在途中俩人边骑着自行车,边谈论当时西北灵工团的队歌“冻死迎风站,屈死无怨言,直到把福音传遍,十架倒悬也心甘。”因谈得太专心,以致不留意路面不平,一下子,俩人连同自行车一齐摔倒在路旁……。 在大学的后两年中,王颂灵就在北京的一个教会里参加事奉了。 那是在1949年至1950年时,王颂灵在北京“大二条青年勉励会”里担任青少年的教导、劝勉工作。当时王颂灵是大学生,梳着两条又长又粗的辫子,圆圆的脸、清秀又红润。她对小学生、初中生们和蔼可亲,既教导圣经真理,也劝勉大家要尽本份努力学习,有一位当年的小朋友,至今都记得王颂灵讲的一个例子:“有个小弟兄,平时不好好用功学习,说是要靠耶稣,结果学习成绩还是很差。”王颂灵从年青时起、教导圣经就十分注重真理的平衡。 后来从协预班转到燕京的文学院就读,可能是王颂灵已决意事奉而将大学课程尽早完成,可以有更多时间事奉神。 那时,王明道先生在北京的基督徒会堂牧会,王颂灵经常去他们家。王先生对主绝对忠诚,在真理上严正持守,为人诚实正直,王颂灵对王先生十分敬慕,也十分敬爱王明道师母。 王颂灵讲到婶儿(大家对王明道师母的称呼)的爱心时,记得一件事:“那时战乱不止,许多大中学生无家可归,有空便去基督徒会堂,三五成群地住在那儿、吃在那儿,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但婶儿从来没有丝毫的厌烦嫌弃。有一次婶儿约我一起上街,买了一大捆绒布抱着回家。接着婶儿便裁剪,在缝衣机上为这些学生做一件一件的内衣,让他们洗澡后可以有内衣替换。” 神的忠仆王明道先生夫妇的美好见证给年轻的王颂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事隔几十年后,在1989年,从青海西宁劳改农场回到离别三十一年的上海,王颂灵见到了分别几十年经过火窑试炼出狱的王明道夫妇,相聚的喜悦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婶儿告诉她:“靠着主的恩典,我在里面十九年不敢说一句得罪神的话,也不敢做一件得罪弟兄姐妹的事。”王颂灵明白在那种环境里,在那样的岁月中能做到这样是何等不容易啊! 1948年,全国解放战争激烈,王颂灵曾接到父亲从英国的来信,要她离开燕京大学去英国留学。经过祷告,她心中有一个清楚的意念:“我要留在中国,与神的百姓同受苦难。”(参提后二3)但怎么来回答父亲的好意呢?神真有奇妙的安排:王颂灵就读的大学位于北京城外的郊区,在1949年北京城尚未和平解放之前,解放大军在1948年先攻占了北京城的郊外,进驻了燕京大学,实行对全校的军事管制,规定全校师生不得出国,这样可以给父亲一个交待。神听了王颂灵的祷告,确实安置她在中国、一生忠心地服事神的百姓。 四、“主啊,不要落下我” 1950年夏天,王颂灵从燕京大学毕业,随即进入上海的中国基督教灵修院读神学。当时,中国著名的神学家贾玉铭牧师担任灵修院的院长,灵修院内有好几位享有盛名的牧师任教信仰纯正。 灵修院的校训是提摩太后书第二章15节:“你当竭力在神面前得蒙喜悦,作无愧的工人,按着正意分解真理的道。” 贾玉铭牧师与王颂灵的家庭一向有往来,王颂灵从小就认识这位主内长辈。王颂灵在上大学时,贾老牧师几次鼓励她毕业后到灵修院来读圣经。王颂灵在灵修学院中,得到很好的神学教导。 53年毕业后,贾玉铭留她在灵修院中任教。 在1951年至1953年左右,贾玉铭设立了一个清晨三时至五时的祷告会。是在全院师生规定的起床时间前,让师生们自愿参加的,王颂灵和宋天婴俩人寒暑无阻、每天清晨参加这个祷告会。 王颂灵很喜欢阅读,她注重看有关与主亲密交通的书籍和一些有属灵价值的圣徒传记。 王颂灵任教时与神学生们年龄相差无几,但她会关爱学生。在夏天暑假期间,留在校内的人不多,每天的夥食几乎都是同样的,一天王颂灵对同学说:“今天我请客,请每位可以选一样消暑的食物,或黄金瓜、或冰棒……。”给大家增添乐趣,师生们在爱中快乐。 在这期间,王颂灵的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她说:“那时院内好多弟兄姐妹都担负着许多的事工,非常的忙,在各处教堂里讲道领会,只有我不能做什么工,大多时间是留在院内祷告。”主藉着她使女体力上的虚弱,带领她进入内室祷告的事奉,(太六6、歌一4)在祈祷中与主的关系很亲近。王颂灵属灵生命日渐纯净、成长,对主的心意有很敏锐的响应。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神许可中国教会经历长时间的、浩大的“雨淋、水冲、风吹”(太七25)的试炼。凡是根基不立在基督这磐石上的,不管你在教会里地位多高,名声多大,结果就是摧枯拉朽般地倒塌下去。凡是持守主的真理,坚持跟随羔羊脚踪、走十字架道路的仆人、使女、信徒,先后遭受到了苦难深重的逼迫。在这期间,灵修院发生了分歧。 王颂灵在风雨四起的时候,为着求主保守自己和同工、学生们“心灵专诚向主,守住主所托付的真道不偏左右,不让世界杂垢玷污道路的纯正”,她迫切祷告,甚至不顾体力,有一次三天禁食祷告,不吃也不喝。 灵修院的另一位使女孙美芝,和王颂灵在心志上、道路上十分同心。孙美芝年长王颂灵六、七岁,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先是在复旦大学做学生福音工作,后来进入灵修院任教。她也是倾注了全身心的力量,通宵达旦地痛哭、泣诉在主前祷告。 两位使女心明眼亮、灵里清醒,知悉前面的争战,深知主耶稣就是“藉着死、败坏了那掌死权的魔鬼”,(来二14)她们也愿意把自己放在死的祭坛上,渴慕有份于基督的得胜,也有份于基督的荣耀。 接着王颂灵、孙美芝同时离开了灵修院宿舍,住到四川北路敏德坊。 1955年9月,当时全国开展“肃清一切暗藏的反革命分子运动”。有一位上海外国语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小杨姐妹,因在大学里带领基督徒学生团契,校方要定她为“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几次三番地找小杨姐妹谈话,要她承认。但小杨姐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反革命,于是学校在她毕业时不分配工作。小杨姐妹的家在安徽,上海没有亲人,她又知道自己不能回安徽去增加家人的负担,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有主内姐妹要介绍她去一户上海人家里去当褓姆,先维持一下生活。 这件事被王颂灵、孙美芝知道了,她们不同意这样做,她俩决定为主的缘故接待这位爱主的小姐妹,她们也不怕因接待一位有“罪名”的青年而受牵连。 王孙两位使女是没有固定收入的,是凭信心度日的。她俩让小杨与她们同住一室、一齐吃饭,三人每天一同读经祷告。这样同住有半年多的时间,小杨姐妹看见她俩天天都备好一切行装,随时准备被捕入狱。 两位使女以主的爱接待小杨姐妹,对待小杨是温柔、谦卑又慈祥。但有一次,灵修院的贾玉铭院长来看望她们时,交谈中,小杨看见王颂灵、孙美芝生气动怒。许多年以后,小杨姐妹才明白原因,知道她们动的是义怒,因为这位长者竟劝阻她们走十字架的道路。 1956年5月小杨姐妹受聘到北京工作,离开了上海,离开了俩位亲爱的主内姐姐。但与王颂灵、孙美芝同住的半年多时间,小杨姐妹至今都深深觉得是神特别的恩典。俩位使女的身教言传,对她以后一生的事奉有极大的帮助。 1957年,王颂灵大学时熟悉的一些青年弟兄姐妹先后被捕入狱。1958年4月,王颂灵所尊敬的王明道先生夫妇在北京第二次被捕入狱。王颂灵原来所在的神学院也有同工被捕,各处各地不断传来主的仆人、使女被捕的消息。 在2003年初,王颂灵回忆到当时灵修院的情况时,她十分的痛惜,因为灵修院大有名望的负责人,她从小尊敬的师长竟失去了对主的信心,劝导王颂灵说:“我们鸡蛋怎么碰得过石头呢?”王颂灵沉痛地说:“他忘了主是磐石了。根基若毁坏,义人还能作什么呢?”那时有的在灵修院就读的神学生,就道路问题来问王颂灵“我们当作什么选择”时,王颂灵都按主的真理清楚明白地回答学生“基督是我们唯一的元首”。王颂灵说话态度一向温和,但在真理上从不肯含糊妥协。 在外面一片恐怖风声中,王颂灵更加迫切地昼夜祷告,她心中十分明白“这是得荣耀的时候到了”。(约十二23)她不断地呼求主“主啊,不要落下我。”(北京方言,意为:不要漏掉了我。) 在2003年,听了王颂灵回忆到当年情景时,有位姐妹不解地请问她:“'通达人见祸藏躲,愚蒙人前往受害'(箴二十二5)这对您当时的情景怎么解释呢?”王颂灵着急地说:“姐妹啊,十字架决不是祸啊!十字架虽是苦难,却是荣耀啊!什么是祸呢,你要看看主耶稣说的祸。”马太福音第二十三章13-36节(“你们这假冒伪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祸了!因为你们正当人前,把天国的门关了,自己不进去,正要进去的人,你们也不容他们进入去,你们这假冒伪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祸了!因为你们侵吞寡妇的家产,假意作很长的祷告,所以要受更重的刑罚。你们这假冒为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祸了!因为你们走遍海洋陆地,勾引一个人入教,既入了教,却使他作地狱之子,比你们还加倍。你们这瞎眼领路的有祸了!你们说:'凡指着殿起誓的,这算不得什么:只是凡指着殿中金子起誓的,他就该谨守。……'”) 这是主所讲的最严厉的一篇道,这法利赛人的七大祸才是我们极力要躲藏的啊!这一解释,请教的姐妹立即明白,受益匪浅。 主耶稣垂听他使女王颂灵的祷告,在一场大争战中,没有“漏”了她,主选上了这一位忠勇的使女将来得荣耀。 1958年5月的一个半夜,王颂灵被捕了。当她带着手铐被公安人员带出住宅时,她还没忘记告诉公安人员:“请将后门用力拉一拉紧,这门的锁不太好。”当听到后门重重地“砰”一声关上后,王颂灵知道:“从此以后,我与这外面的世界之间的门也关上了。” 押上囚车后,囚车在寂静的马路上疾驰,主的话突然清清楚楚地临到了她:“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你趟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你从火中行过,必不被烧。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赛四十三2) 经过四十多年后,王颂灵回忆这一夜时,深情地说:“恩爱的主是极其信实的,他知道我的软弱,他安慰了我。” 在三十一年的监禁生活中,王颂灵为主受尽□辱,尝遍苦难,真真实实地经历了水火之地,一次又一次洪水彷佛要淹没了她,烈焰彷佛要吞噬了她,但信实的主用他的大能庇护着这一位身体极其软弱的使女,并使她在晚年时,以亲身所经历的活的见证,荣耀我们的神,主耶稣基督的名。 五、甘作笼中小鸟 1958年5月,一进上海的第一看守所监狱,王颂灵就真的成了甘愿为主被囚,关在笼中的小鸟了。先是被看守员拔去头上发夹,拿去束腰的裤带,然后重重地被推倒在牢房的地上。王颂灵的头发密而且长,一向梳好长辫盘着。进牢房的第一件学会的事就是在没有发夹时,仍将头发编好。牢房有一扇很小的铁窗,布满铁栅,看不见任何外面的东西,可是窗外却传来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欢叫声,不论世间人事怎样沧桑变化,小麻雀天天在那里无忧无虑地欢叫。这些小小的麻雀给王颂灵带来喜悦,主耶稣的话安慰着她:“两个麻雀不是卖一分银子吗?若是你们的父不许,一个也不能掉在地上,就是你们的头发,也都被数过了,所以不要惧怕,你们比许多麻雀还贵重。”(太十29-31) 审讯时,王颂灵眼睛不看审判员,直望着他桌后墙上方的一个窗户,透过玻璃窗户可以看见一片湛蓝的天空,偶尔还有云彩飘过,王颂灵看着明净的蓝天白云,想:“在那天的至高处,有我主耶稣的宝座。”审判员发觉她的双眼注视窗外蓝天,怒骂说:“你想你的神吗?他会来救你吗?” 王颂灵默然不语,每一次审讯时都一言不答,(太二十七12-14)晚年时她对弟兄姐妹说到当时的情景时,王颂灵说:“我默默祷告,和主时刻联合,一分一秒不敢离开主。如果我再听他问的问题,就要想这件事有没有,或者想如何回答,撒但就乘虚而入。我若答了第一句,他就接下来问第二句,他们就会就着我的回答做文章。因此,我不听他们的问题,只是一刻不停地祷告(帖前五17):‘主啊,保守我;主啊,怜悯我。'” 关进看守所以后,王颂灵因吃饭时闭目祷告谢饭而受到一个监管员的惩罚。将王颂灵双手“反背铐”,一只手经前胸颈旁拉向后背脊,另一只手反拉到后腰,然后用一付手铐将一前一后的手腕铐住。 监管员对同牢房的另几名女犯警告说:“谁帮助她,同样下场!” 同牢房有基督徒,但吓得不敢帮助她,然而却有一位天主教姐妹不怕威吓,挺身出来帮助王颂灵,给她吃饭,帮她上厕所。 一直铐了四十天之久,到开锁时,手铐已经卡进手腕,裂开的皮肉已结成疤,不得不到狱医处划开皮肉才取下铐来。 结果,王颂灵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判决后几个月,在1958年9月底,王颂灵被转到上海提篮桥监狱,第二天便押上去青海的囚车。 在审讯判刑中,王颂灵从他们定罪材料中,觉察到是她从小认识的长辈、她尊敬的师长将她交出去的。为此王颂灵伤痛至极,她伤痛决不是因为自己坐了牢,而是为这一位深受主的恩典,在教会内大有名望的牧者深深担忧,痛惜他在试炼中竟失去了最最宝贵的信心,以致属灵生命受到这样大的亏损。为此她有两年半之久,常眼泪流不乾似地淌,直到有一天,她求主收乾她的眼泪。在晚年,谈起这件事时,王颂灵沉痛地说:“千万不要看重任何一件事,即便是属灵的事工,过于尊重神的主权。” 1958年9月底,王颂灵从上海第一看守所转到上海提篮桥监狱,只在那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便被押上囚车,开往青海西宁。在隆隆声中,由货车改成的囚车启动了,货车车厢脏兮兮的,地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女犯人的地铺。与王颂灵在狱中相识、以后彼此相爱相顾了三十多年的林姐说,那时王颂灵的位子就挨在她身旁。她回忆说:“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王颂灵那时29岁)满脸病容,嘴唇上布满发烧乾渴而发出的水泡,因双手长时间反铐以致双肩都受了伤,虚弱得连打开被褥包的力气也没有。”当别的女犯人都铺开被褥躺下睡觉了,王颂灵仍斜靠在被褥包上垂着头、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林姐比王颂灵年长七岁,她怜悯这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姑娘,就对王颂灵说:“你移过来一点,睡在我的垫被上,不要躺在这又冷又硬的地上。” 在囚车里发放开水供饮用时,王颂灵无力起身去领水,一旁的林姐就拿自己最大的茶缸,多讨一点水,分给王颂灵喝。 经过五天五夜的行驶,在1959年10月初,火车到达了青海西宁前的一个小站。然后这一群囚犯又分乘军用大卡车直驶西宁郊外的恰卞恰劳改营。劳改营地处雪山脚下的大坡地上,四周空无一物,既没有村落民宅,也没有树木庄稼,放眼望去,一大片荒原,耳边只有寒风呼啸……。 那是严冬的青海高原,气温下降到(摄氏)零下二十多度,尖厉的风声令人害怕,荒凉的营地里只有一幢房屋,由看守犯人的解放军驻扎在那里。送去的犯人都睡帐篷,拥挤得只能侧身、就地而睡,地面冰冷,因人身上有热气,使地铺都湿湿的。 早晨起床后,盖在被子上的棉衣都冻得硬邦邦的,难友们将棉衣放在地铺上,用双脚去踩踏,待棉衣软点了,才可以穿得上身。(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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